全世界多数语言&34;爸爸&34;&34;妈妈&34;发音相近,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但绝不能以此为证据证明人类有着共同的祖先。
全世界多数语言学家都把人类语言分为14个语系,分别是印欧语系、汉藏语系(汉语就是其中之一)、尼日尔-科尔多凡语系、非亚语系、南岛语系、达罗毗荼语系、南亚语系、阿尔泰语系、尼罗-撒哈拉语系、高加索语系、乌拉尔语系、科依桑语系、古亚细亚语系和爱基斯摩阿留桑语系。
世界主要语系分布图
语言学家曾经对人类这14个主要语系进行过调查,调查发现在这些语系中的语言基本都有发音和意义都相近甚至如出一辙的&34;爸爸&34;一词。而&34;妈妈&34;一词,多种语言的相似度则更高,几乎所有语言都以近似&34;mam&34;&34;mama&34;的语音形式来表示母亲,比如英语的mum、日语的mama、德语的mutter、拉丁语的mater、西班牙语的matre、泰语的maam,这些语言都以辅音[m]开头。汉语的&34;母&34;和&34;妈妈&34;也有着近似的发音。
不同语言的“妈妈”
但是,仅仅从这一点来佐证人类有着相同的祖先这一结论,显然是证据大海中的一滴水。&34;爸爸&34;&34;妈妈&34;的发音更多地应该考虑人类作为高级动物的本能和生理构造。直白地说,人类语言中的&34;爸爸&34;&34;妈妈&34;发音相近,只能说明这是人类最初语言形态的共性,与羊的&34;咩咩&34;、狗的&34;汪汪&34;以及其他动物发出的简单叫声有着极为相近的本能呼喊或发声。
这种发音的近似性源于人类共同的生理构造,以[m]、[p]、[f]辅音开头的词语称呼人类刚出生时最亲近的两个人,显然是因为这些双唇音更容易发出或者不经意就能发出。大多语言学家有着一种共识,即发出ma、pa、ba音是婴儿吃奶时嘴唇或口腔活动的结果,而且m、p、b作为双唇音也是最容易发出的音。另外,a音也是最容易发的元音,婴儿哭起来其实就能发出类似a的音,所以世界上大多语言&34;爸&34;&34;妈&34;都有[a]元音。
著名的俄裔美籍语言学家雅各布逊,对&34;母亲&34;一词的产生做了比较可信的推断,他认为婴儿吃奶时常有轻微的&34;母母&34;声,这是婴儿双唇贴近母亲乳房嘴里又含着乳汁发出的声音。随后,这种声音就成了见到食物就出现的预感信号,成了想吃东西时的语音表达,也可以表示等待食物时的不满或不耐烦。当嘴里没有食物的时候,&34;母母&34;这个鼻音可能跟随一个张开口腔,特别是双唇的音,或者任何一个元音。那么,就出现了mama、mum等相近的语音形式。
妈妈为婴儿哺乳
这种声音多是针对生养自己的女人发出的,后来成为指称母亲一词的语音形式也是顺理成章的。
如此说,依据人类语言中&34;爸爸&34;&34;妈妈&34;都很相近从而得出人类有共同祖先的说法还是欠妥的。我们只能说,这是人类相同的生理机能而致。
人类和人类语言的起源是非常复杂的问题,要追溯到几万甚至几十万年前。而这两个问题看似不同,其实则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最终都要追溯人类的根。因此,讨论人类语言的起源也成了语言学界和科学界的一个难题,可以说成了难以澄清的谜,以致于法国巴黎语言学会曾经禁止会员讨论语言起源这一问题。
我们顺便也说说汉语中的&34;爸&34;,大家可能会说&34;爸&34;产生特别晚,最早只有&34;父&34;,这和人类语言对&34;爸爸&34;&34;妈妈&34;称谓的语音相似性相背离啊!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现在看来,&34;爸&34;字与世界上其他语言有着相同的读音,这一点我们毋庸置疑。可是,当我们把目光转到起源最早的&34;父&34;字上时,不禁诧异,难道汉语处在&34;爸爸&34;&34;妈妈&34;读音近似的语言共性之外?
&34;父&34;字在甲骨文时代就已经存在,郭沫若认为&34;父&34;乃&34;斧&34;字初文,因为使用斧之人为成年男子,后来就用以指称父母之&34;父&34;。郭沫若的说法很有参考价值,这是从形义上来说的,音和义上的关系往往让人迷惑。也就在甲骨文时代,&34;父&34;已经具有父亲的意思了。
&34;父&34;字的形体来源
&34;爸&34;字则出现比较晚,最早见于张揖的《广雅》:&34;爸,父也。&34;之后的韵书《玉篇》、《广韵》、《集韵》都有收录。
那么,最早表示&34;父亲&34;义的&34;父&34;与&34;爸&34;什么关系呢?&34;爸&34;是&34;父&34;的孳生字,而且&34;爸&34;也是&34;父&34;的本音,二者后来因为口语和书面语的区别而读音各异。&34;父&34;由口语变为书面语,采用了新的读音即fù,而&34;爸&34;作为口语则大致上保留了古音。
有什么证据可以说明&34;爸&34;为&34;父&34;的最初发音呢?钱大昕的&34;古无轻唇音&34;就说明&34;父&34;的声母古代不读f,而读b。汉语语音的唇音有两种:一种是双唇音,如b、p、m,古人称之为&34;重唇音&34;。另一种是唇齿音,比如f,有的方言中还有v,古人称之为轻唇音。
钱大昕当初只是猜测,证据并不足,但是他的猜测却是非常正确,后来很多学者从文献和方言资料中得到了证实。比如,&34;冯&34;古音为pínɡ,现在仍是feng和ping两读;《礼记·檀弓下》把&34;匍匐&34;引为&34;扶服&34;,&34;匍&34;就是重唇,而&34;扶&34;为轻唇;《释名》:&34;法,逼也。&34;&34;逼&34;是重唇,&34;法&34;是轻唇。
钱大昕
但是,以上钱大昕的证据并不可以断定&34;古无轻唇音&34;,只能说明重唇和轻唇不分,也就是说&34;父&34;字可读&34;b&34;声母,也可以读&34;f&34;声母。
可是,后来的方言资料、译文资料和朝鲜语等的语音事实却充分证明了&34;古无轻唇音&34;这一论断。例如,闽方言不存在[f-],保留了古代的重唇音。&34;房&34;厦门话读作[bo?]、[ba?],福州话读作[bu?]。保留中国古音的朝鲜语也是同样的情况,&34;风&34;读作[b&39;ug],&34;方&34;读为[ba?]。再如,广东潮汕话的房、肥、饭、分、方等,声母皆为[p-]。
因此,我们说&34;父&34;字的上古和中古声母当为[b]或[b‘]而非[f]。
多数学者们对&34;父&34;的拟音与&34;爸&34;音近,有[bhua]、[biwa]、[bag]等,其读音与今&34;爸&34;之读音接近。如此,可知&34;爸&34;是后造字,但是其古音已经早已存在。王念孙《广雅疏证》:&34;爸者,父声之转。&34;章太炎也曾说:&34;父古音如哺,语转为爸。&34;
从如下&34;父&34;字的上古拟音表我们可以看出,&34;父&34;上古为鱼部,鱼部字读音在历史发展中呈现从低元音向高元音的变化趋势,即a→o→u。如此看,&34;父&34;字的音变轨迹就比较清晰了,&34;父&34;的主要元音中有[a],&34;父&34;之今音fu当是中古以后的历史音变。
为了更为清晰直观地了解&34;父&34;的语音演变,我们把上古、中古及中古以后各家的拟音进行汇总,各家虽有细微差别,但是并不影响对&34;父&34;字语音发展的整体判断。
&34;父&34;的上古音
&34;父&34;字中古音
从以上图表可以看出,&34;父&34;字的演变轨迹有其必然性,声母从[b]或[b&39;]到[f]的演变是重唇音演变为轻唇音的结果。&34;父&34;之所以能演变为后来的ba(爸)和fu(父)二音,是因为其韵母中本来就有[w]或者[u]、[a]元音,为其演变创造了便利条件。
“父”字的语音演变
我们通过英文和其他语言的发展也可以证明&34;父&34;字音变轨迹的合理性。现代英文中的father最初形体来源于拉丁文的pater,其演变轨迹也是从重唇而转变为轻唇。
除了father一词有此变化,还有其他词也有同样的演变历程,如:
语音由重唇到轻唇的其他演变示例
以上单词,在英语中基本都演变为了轻唇音f。父亲一词在印欧语系其他语言中依然保留着以重唇p开头的特征,如:
“父亲”读音保留重唇音的其他语言
人类语言有着某些共性,但是有些共性是基于人类生理特征而来的,比如以上我们讨论的&34;爸爸&34;&34;妈妈&34;以及某些拟声词。但是,若是以此类词为出发点去探讨人类祖先问题,则会陷入轻信&34;见微知著&34;的泥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