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有多特别?
昨天,赵英俊的公司在社交平台,首次公开了他2018年录的告别视频。
他有多不舍得这个人间,就有多无奈。
18年前,一颗巨星留下了同样的无奈。
2003年4月1日傍晚,哥哥张国荣在洁白的纸上,写下简短的告别:
Depression(沮丧、伤怀)
多谢各位朋友,多谢麦列菲菲教授。
一年来很辛苦,不能再忍受.
多谢唐先生,多谢家人,多谢肥姐。
我一生没做坏事,为何这样?
签完最后一次名,哥哥纵身跃下。
此后,每年这一天,歌迷影迷都会默契地追忆张国荣。
但所有人当中,没有谁比他的思念更浓稠。
哥哥的相恋了20年的伴侣,唐先生。
今年,62岁的唐鹤德依旧在ins晒出哥哥的旧照,配文:想你了!
张国荣离开后,唐先生永远失去了此生挚爱,18年来保持单身。
要多重的情,才承得起漫长岁月的孤单?
只因这个人是张国荣。
出生不被疼爱,却疼爱了别人一辈子的人。
上世纪70年代,香港除夕夜灯火通明。
张活海终于回家,但他喝得酩酊大醉,年饭都没和家人一起吃,倒头呼呼大睡。
这是张国荣关于父亲最深刻的回忆。
父亲张活海,高端洋装裁缝大王,给好莱坞导演希区柯克、演员马龙·白兰度等名人做衣服的人。
妈妈也是家族纺织生意的主力。
家里有10姊妹,双亲忙于生意,常年奔波在外,把小孩全交给外婆带。
父亲很少回家,只在节假日回来看一眼。所有时间加起来,张国荣一生见他不超过5天。
6岁起,和爸爸不亲的事实,就根植在他的脑海里。
去爸爸公司,一个叔叔见张国荣眼睛大大的,长得甚是好看,忍不住抱起他: “真可爱啊,怎么样,爸爸有没有请你去喝茶?”。
他童言无忌:
“我和他不熟的”。
这句话,叔叔尴尬,爸爸却毫无感觉。
他从小就知道,爸妈感情不好。爸爸常年不回家,而是住在香港最豪华的半岛酒店。
从大人的只言片语中,他拼凑出了爸爸的日常。
不回家的时候,他常约美丽女士去半岛“谈心”。
后来,张国荣多了个妈妈。
两个妈妈和爸爸同住,互相嫉妒。
亲生妈妈请私家侦探去调查爸爸,过得像电视剧悲情女主。
继母的嫉妒心强,有时候也迁怒到张国荣。
曾经用尿液淋他,这样的凌辱,没有什么亲情能修补。
但长大成名后,他还是试图修复母子亲情,把妈妈接到身边住了半年。
但母亲的心思,全在爸爸身上,每天患得患失,情绪不好。
母子间生疏得像客人,任他怎么努力,都亲密不起来。
讽刺的是,他成长在富商家庭,兄弟姐妹无数,最疼他的,竟是外面请的佣人六姐。
父母关系不好,张国荣很少开口问父亲要钱。
最紧巴的时候,兜里连10块钱都掏不出来。反倒是六姐给了他不少零用钱,而她的工资,一个月也不过200来块。
父亲很少找张国荣说话,一旦找,必定有问题。
小学时,哥哥学习拔尖;但上了中学就开始偏科,文科优秀,代数和物理一塌糊涂,成绩一落千丈。
学校找家长,建议让他留级。
父亲自认在商界是有头有脸的人,儿子留级,就是丢他的脸。
他决定把13岁的张国荣送走,在国外成绩再差,也没人知道,比家门口强。
这个理由,哥哥无可辩驳,他只好点点头。
走的那天,哥哥、姐姐、爸爸妈妈,全家少有的齐聚,全都来送机。
大家欢天喜地,没有人透露一丝离别的感伤,好像都巴望着他快点走。
哥哥转身走进登机口,没再回头看他们。
在英国,张国荣正值长身体时期,饭菜却不是饼干就是牛奶,吃不惯也吃不饱。
饿得饥肠辘辘的时候,最想念香港的5毛钱一包的公仔面。
这样的日子,从中学到大一,过了五六年。
从童年到岁月青葱,哥哥唯一觉得被宠爱的时刻,就是六姐在身边的日子。
人无法选择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却有权力选择如何度过余生。
父母的悲,成了童年人生的底色;张国荣却用笔,把自己的爱涂成暖色。
操场上,羽毛球打得最好的那个女孩,就是我女朋友。
初二的张国荣,和男同学们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上扬。
女孩身材苗条,黑长直的头发,样子高冷,有股普通男生见了秒怂的气场。
那个年代这种性格的女生,堪称校园女神。
哥哥喜欢文学和流行前卫的东西,13岁他也留起长发。
为了追到女孩,他成天找茬,约人家单挑毛球。
一来二去,就把女孩追到手。
哥哥喜欢打篮球,晒得黢黑,个子也还没拔高。不算出众的外型,能追到校园女神,简直不要太神气。
初二,课程越来越难,哥哥被叫家长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除了因为学习,还因为太皮。
因为打篮球,和体育老师混得很熟。一次放学,老师刚上公交,哥哥和几个男孩站在一堆孩子里,大声叫他的外号。
本以为老师当他们是哥们,恶作剧一下,逗他玩。结果第二天就被请家长,罚张国荣停课两周。
在学校状况百出,父亲索性把他送出国。
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30多年后,张韶涵的歌词唱出了当时哥哥的青春。
他的校园初恋,就这样没头没尾地中断了。
直到16岁暑假,哥哥才找到机会,好好告别他的羽毛球姑娘。
从英国回香港,重遇了初恋那个运动女孩。当初懵懂的年纪,不懂得如何拿起和放下,这次哥哥约女孩同游澳门。
那个夏天,哥哥给初恋画上了句话。
他不会让自己的女孩,再像妈妈那样不幸。
没被宠爱过,所以宠爱他人。
给爱和被爱,只有不计较天平两端的时候,才得到了爱。
1977年,丽的电视举办亚洲歌唱大赛,同学随手帮张国荣报了名。
他没想过出名,结果却靠一曲《American Pie》,成功夺得香港赛区亚军,成为丽的电视台签约主持人。
那个普通的下午,哥哥浏览电视节目时,目光停在了长脸男人旁边的女孩上。
这姑娘,让人眼前一亮。
因为是同事,他接触后发现,自己和这个女孩一见如故,很合拍。
两人谁也没表白,心照不宣地成了恋人。
那年,21岁的张国荣买束花,就跟着19岁的毛舜筠去见家长。
毛舜筠比张国荣小2岁,是家里的叛逆公主,哥哥则恭顺有礼。
相比女儿,毛爸爸更疼她的小男友。直到后来,老人家都还存着女儿和张国荣恋爱时的合影。
相恋不久,一次普通的约会上,哥哥就向毛舜筠求婚。
都是20出头的愣头青,刚恋爱就结婚?哥哥的举动,当场把毛舜筠吓跑。
他没想那么多,在一起开心,那就在一起开心一辈子,有什么不对吗?
分开后,毛舜筠结识了法国商人文舒扬。为了家庭,她息影3年。
这边,哥哥开始埋头搞事业,出专辑,最落魄的时候,没少受打击。
先是专辑被人1元钱甩卖,他上台唱歌,尽兴时把帽子扔给观众,结果3秒不到又给他扔回来。
这对一个歌手,是最大的“羞辱”。
1984年,正当毛舜筠第一段婚姻破裂之际,哥哥终于靠新歌《Monica》红遍全城,迎来歌手生涯的第一个巅峰。
此时的华语乐坛,谭咏麟是当之无愧的王。哥哥的崛起,引起了粉丝警觉。
果然,哥哥的专辑一张红过一张,谭张争霸越来越激烈。
(张国荣和谭咏麟)
每逢张国荣上台,谭咏麟的粉丝就在台下喝倒彩,一篇嘘声。
同样,谭咏麟上台,哥哥的粉丝也不让步,各种挖黑料。
两人没有私仇公怨,各自的粉丝却撕得火热。
1987年,谭张争霸最焦灼的一年。
谭咏麟接过周润发手里的奖杯,宣布退出厮杀,从此不再参与评奖。
1988年,哥哥的《想你》《沉默是金》就拿下两个金曲奖,有人说他独孤求败,有人说是因为对手没出手,躺赢。
要说争名夺利,哥哥比谭咏麟更厌倦。1989年,他直接宣布退出歌坛,一口气办了30几场告别演唱会。
哥哥在歌坛血雨腥风,走完谷底到巅峰的10年,此时毛舜筠正经历第二段婚姻破裂。
结婚前,她被无线当“玉女”培养;婚姻失意复出,找她最多的剧本,居然是喜剧。
1991年,哥哥在丽晶咖啡喝下午茶。
身边走过一个女孩,身型高挑,一头短发,两个酒窝不笑也藏不住。
哥哥愣住了,女孩腼腆客气,点了点头:
我很喜欢听你唱的歌。
毛舜筠,当年被他求婚吓跑的女孩,14年后第一次重遇。
也是在这年,《家有喜事》剧组选角,同时找了张国荣和毛舜筠。
重聚后,哥哥得知她的离婚的事,常常一有空就带毛舜筠去逛街,谈心,不让她自个伤心。
一次,哥哥约毛舜筠到中国会吃饭,全程她都不怎么说话,闷闷的。
哥哥察觉到她不开心,故意找话题:
你不喜欢这里?
毛舜筠摇头:
没有啊,挺喜欢的。
哥哥立马招呼伙计过来,
以后毛舜筠在这吃饭,记我账上。
虽是小事,哥哥的举动,毛舜筠却记了一辈子。
不是每个男人,都能细致地察觉女生的情绪,并妥帖地关照。
那些让毛舜筠要死要活的男人,在哥哥眼里,都不配。
普通生意人,根本配不上毛舜筠。
她喜欢的男人,是在艺术圈吃得开,有一定成就的。
毛舜筠的第三任丈夫,区丁平就是这样的人。
离婚这段时间,张国荣总怕毛舜筠不开心。过年直接约在毛舜她家,组个麻将局,陪她打了7天7夜的麻将。
昔日的恋人成了挚友,反倒没包袱。只要她自在,怎么都行。
在张国荣面前,毛舜筠不修边幅,摸牌姿势比电影里的吴君如还粗鲁夸张。
两人打牌打出了灵感,拍《家有喜事》居然想到同一个点子:
给电影加入打麻将的情节,才是中国人过年的氛围。
于是,打麻将成了《家有喜事》的经典桥段。
多年后,毛舜筠采访张国荣。
毛舜筠:
我家里很喜欢你的,可惜我当年不懂珍惜,要不然的话……
哥哥:
(要不然)你可能已经改变了我一生。
恋人有分有合,哥哥说她和毛舜筠,是超越恋人的情谊,一辈子都在那。
1982年,哥哥暗无天日的演艺生涯里,照进了一道光。
他经人介绍,在谭国基旗下做艺人。
同他共事的,还有经常被拉到一起比较的陈百强。
年底收入盘点,陈百强片酬加唱片,到手80万港元,而他落袋只有30万。
(陈百强和张国荣)
以当时哥哥8万一部电视剧的片酬,他拍了5部戏,加上唱片、登台,少说也有60万港元。
多出来的30万,被谭国基拿去炒黄金。
除了克扣钱,这位经纪人在没商议的情况下,自己做主把哥哥的戏给推了。
完全把他当砧板上的鱼,随便下刀。
哥哥窝着一肚子火,无处发。
12月,妈妈举办生日宴,他满怀心事地赴宴。
没想到,这场宴会解决了所有烦恼。
妈妈的干儿子唐鹤德也来赴宴,两人从小打打闹闹,是一起长大的发小。
唐鹤德大学毕业后,入职一家银行,一路做到高管。
得知哥哥陷入官司,唐先生拿出自己的积蓄,并亲力亲为,帮张国荣抗下官司的一切事务。
多年后哥哥接受采访,总不忘提起这次经历:
锦上添花的人数不胜数,而能够真正雪中送炭的,又能有几个?
那时的我一没名气二没财富,只有他,能够这样对我。
这样的人,怎能不令我感动和珍惜呢?
哥哥得以摆脱谭国基,投奔华星公司,这才有了成名曲《风继续吹》和《Monica》。
随着哥哥事业起步,唐先生直接辞去银行职务,专心为他打理资产。
唐唐有专业的理财头脑,哥哥完全不操心自己的钱如何保值增值,唐唐都办妥了。
除了管钱,唐鹤德也像亲人一样关心哥哥。
1992年,哥哥在故宫拍《霸王别姬》,期间好几个月都在北京,回空回香港。
唐先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剧组探望。
1994年,哥哥在苏州拍《风月》,唐先生直接搬到苏州住了一段时间,陪他拍戏。
期间《Elle》杂志采访他,问到感情,哥哥像吃了蜜:
我有一份很固定的爱情,在一起很久了。
我生命中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情,
是我爱人对于我的爱。
彼时,谁也不敢臆测,哥哥口中的爱人是何方佳人。
直到1997年,哥哥的在演唱会上,一身笔挺的西服,深情地演唱了《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说,赠予一生挚爱的两个人:
妈妈和唐先生。
妈妈给予生命,而唐先生,完整了生命。
从这一天起,哥哥和唐先生的挚爱关系,不再躲躲闪闪。
一次雨夜,唐先生开车接张国荣。
远远看他站在雨里傻等,急了。
熄了火,下车小跑过去,打开伞给他遮上。再回去把车掉头,开到哥哥面前。
哥哥像宠坏小孩,站在房檐下乖乖等他。
小时候缺一角的亲情,唐先生用爱情,补足了遗憾。
哥哥眼里,唐唐是上帝赐予的礼物。
这份相守相知,也得到朋友、家人的祝福。
好友刘嘉玲说:
唐唐的脾气好,哥哥就有点小姐脾气!两人是 perfectmatch(绝配)。
毛舜筠直言:他那么好,我都嫉妒了。
18年前,不堪忍受抑郁症折磨,哥哥纵身而下。
他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经纪人陈淑芬,而不是一直站在身后的唐先生。
或许,这是哥哥离开前,留给唐唐最后的温柔。
出殡那一刻,他哭到心碎。
唐先生给哥哥的挽联,装满今世的承诺: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哥哥离开18年,他守候这份情,也18年了。
人这一辈子,得自个成全自个。
这句话,是《霸王别姬》里师父对小豆子,也就是程蝶衣所说的台词。
哥哥的一生,没有一刻不在成全。
在没有温暖的原生家庭长大,被追名逐利的娱乐圈碾压。
见过世间冷暖,依旧选择敞开去爱。
他的成全,是给爱,是接纳。
对父母,没有怨恨,感恩已经是最好的情分。
爱过的人,护你周全,但这份关心,已无关爱情。
决心去爱的人,与世界为敌又如何?
认定了,就是一生一世。
父母感情的遗憾,在张国荣的世界,没有变成遗传。
18年了,当我们怀念张国荣的时候,我们在怀念什么?
可能是那个神仙打架的时代,可能是那份潇洒不羁的天真。
当年轻人都不想结婚,离婚率居高不下,婚恋市场化的时候。
或许,哥哥对爱敞开胸怀的坦荡,还能给予我们些许力量,扶一扶美好人性的信念。
人,得自个成全自个。
欣赏自己,也敢挚爱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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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不羁的风·张国荣传》
2.查小欣专访张国荣
3.毛瞬狙张国荣访谈
4.可凡倾听专访张国荣
5.唐纳德ins